好事儿(2/2)
达拉带着两个朋友,开着她的银色迷你库柏去了城市南边。这辆车不太坐得下三个人——苏珊不得不缩起两条大长腿挤进后座——好歹都坐上去了。她们看到一个流浪汉,这人缺了一条腿,带着一条狗,苏珊和凯伦争论谁去给他钱。就是那种各方都坚持让对方赢的争论。最终,凯伦走上前去,靠近那个男人,他坐在一个用黑色记号笔写着“老兵”字样的纸板箱旁,她往他的一次性塑料杯里投进一千二百美元。男人看到那么多钱——也许没看清确切数额,但肯定意识到是一沓百元纸币。他沉默不语,只是定定看了她好久,又点头说了一声谢谢。那晚,全家人入睡后,凯伦躺在床上,闭眼回想那个男人点头的瞬间,她感到浑身颤抖。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。
第二天,她们给苏珊也找了一个施舍的对象。但这次不太顺利。因为这次的男人拿了钱、道了谢,笑起来时咧开的嘴里没一颗牙,苏珊立刻意识到他是个瘾君子,转身就会把钱拿去买毒品,她没法真正获得拯救他的感觉了。当然,这也说不上是糟糕的体验。
她们又如法炮制了几次,虽然再也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的满足感,但心情依然不错。而拿了钱的人心情也不错,起码比之前心情好。没过多久,凯伦就想出了一个点子:通过手机应用软件来做这事儿。
这个点子很聪明。软件很快就火爆起来。这个软件可以处理人们上传的关于流浪汉和乞丐的所有数据,然后无论何时,它都能告诉你该去哪里找到离你最近的最需要帮助的人。人们纷纷用起这个软件。《时代周刊》采访了她们,各色人等都想找她们收购这个公司。她们拒绝出售,但最终同意把它转让给马克·扎克伯格——条件是他必须将软件获取的所有收益捐赠出去,而不是占为己有。
她们提出这一要求时,扎克伯格觉得受了冒犯。“你们觉得我还要靠这个软件赚钱?”他问,“我的钱已经够多了。我是想用它来做好事。”他的话说得漂亮极了,达拉一时语塞。“这个男人很特别。”她暗自思量。他能获得如今的成就绝非偶然。她对他说,自己需要一点儿时间和凯伦单独讨论,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,凯伦就抓着她的胳膊说:“我们必须给他。”
她们给自己的app起名为“日行一善”,但扎克伯格立刻给改成了“好事儿”,更简洁,也更抓人眼球。几个月内,它成了大热门。当然没有whatsapp那么火,但用户数依然庞大。
六年后,就在同一家商场外,达拉碰巧遇见了她在街上拥抱过的那个男人。她和丈夫几周前刚刚签署了离婚协议,但当那人问她近来可好时,她说一切都好。她有点儿想告诉他,自己和沃尔特分开了,她这辈子第一次明白了孤单的意味,但她没说,而是告诉他手机应用软件的事。他没法相信。他当然知道这款手机应用软件,众人皆知,但他还没关联上自己的信息,也没有在上面记录他们第一次相遇的事情。在道别之前,她打开钱包,想再给他点儿钱。
“我现在不是流浪汉了,”他微笑着说,“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。你给了我钱之后,我开始自律,戒了酒,现在我在社区活动中心教课。我的姑妈前两年去世了,留给我一小笔遗产。我用这笔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套小公寓。嘿,你知道吗,”他一边说,一边在她面前挥挥手,给她看他手指上的金色指环,“我还结婚了。猜猜怎么着?我们刚刚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。”
达拉站在原地,手里拿着钱。
“我已经不再需要接受施舍了,”他半是抱歉地说,“过去确实需要,但现在我的条件已经好多了。”
“拿着吧,”她涌出泪来,恳求他,“请拿着吧。算是为了我。”
她手里拿着几百美元——她不清楚到底拿出来了多少钱,数都没数——直到她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,他才接过钱。